雪汀者,西安名书画家宋建章也。初闻其名以为如何拒人千里的人物,孰料却是即之温煦者:其为真性情人也。这真性情还真的令人三折其肱,他说,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这精神就是独立的思想,自由的人格,与洁身自好的操守。那一年,原本可以在仕途上有进一步发展的他,却为了这一点精神,把一切已经拥有的都抛弃,选择了当一个书画家的路。这很不简单,我们读过陶诗的,无不景仰其“不为五斗米折腰”,但未必有许多人敢这么做,譬如我就不敢。于是也就彰显了这一位雪汀先生的特别之处,他是很有一点陶渊明之风的。
我曾问他,那时又回到了零,未来不好捉摸,真有些难为了他。可是他豪爽一笑,承认了这选择的有些悲壮,却也无怨无悔。窃思之,他的这种选择是一种自信,也是一种自我的复归,那种自由状态下的坚守,当然更是对书画艺术的执著与痴迷。当一个书画家,是他的梦,更是一生追求的理想,其时,在他的刻苦努力下,他的书画已有了相当的成就。当时他还在部队,却是全副身心潜游艺海,三更灯火五更鸡,一天琐事处理毕,熄灯号后就是他临帖之时,每回总是不知东方之既白。难怪后来赴北京深造时,见识过他的勤奋的高冠华先生如此感慨:此人不成才,是无天理。他的成功,绝非幸致。
浸淫于艺术,他付出的远非寻常人似的汗水,显然较他人更为沉重,但他寻找到了自我,这就是最大的幸福。这自我是他所最强调的,这是思想、人格,也是个性与创新,这确保了他具有一个大书画家的潜质。当然也使他不愿意总是匍匐在前人脚下,于传统他绝对不轻视,因为这是根本,他的作品,我们可以看到这份扎实与厚重;但他又有自我的独得之悟。
书画小道,或有讥雕虫小技者。他却是当大事来做,不敢掉以轻心,他以为这是以人格为支撑的,“能使躁动的心情得以平静,能使平庸的人生得以提升,能使灰暗的思想发出耀光。”像这样有自觉性而头脑如此清醒的书画家,于这浮躁荒荒的社会,委实不多见,也真的是难能可贵。结果体现在作品上,自然不媚流俗,流淌着一股清淳之气,朴素之雅,这就是本真。求繁华易求本真难,绚烂之后的平淡更难。因为这不仅仅人力之勤奋及努力即可达到的,是根植于人格之上的一种淡泊自持的坚守。因此,我们可以说雪汀的书画“格调高雅”,高蹈的是一种清洁的精神,呈现一种淳真的境界;于我们读来自是澡雪精神,并不止乎艺术上鉴赏的愉悦。
当然,在艺术上他也是很可观的,植根于长安渊深文化沃土,兼之转益多师,又于艺术及生活有独得的领会,在传统上入得去出得来,故书法古朴而不扳滞,沉雄、浑厚,真草行隶诸体,收放自如、适意随心,难得的磅礴中有一份温润的韵致。他的画是花鸟画,可笔下花卉、翎介之类,其实也有自己的探求,不求繁复,必以简洁明净示人,寻常之物必也喧腾一种独特的魅力。读他的画不累,总有一种闲逸的隽永。古人说:“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这是一种高妙境界,雪汀似乎正朝这方面迈步;尤可喜者,正当年富力强,又有这份自觉这份耐烦,其艺术自是未可限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