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俨少

    当代卓然翘首的文人画家

    陆俨少（1909年－1993年），又名砥，字宛若，上海嘉定县南翔镇人。1926年考入无锡美术专科学校，1927年考入无锡美专学习，同年从王同愈学习诗文、书法；次年师从冯超然学画，并结识吴湖帆，在两位先生处，看到不少历代名家真迹。抗日战争期间，陆俨少流寓内地，1946年回归故乡。在此之前，陆俨少的作品大部分是对古代传统的消化和吸收。返乡途经三峡的经历，引发了他的创新意识，开始将以前局部改造传统转换为有意识地建立个人风格。

    1950年陆俨少画成《杜陵诗意画卷》，这是他山水画的代表作。之后他画过连环画，当过私营书局绘图员。1957年上海中国画院成立，陆俨少作为首批进入的画家，去浙江四明山区和福建永安、龙岩等地下生活。回来不久，即在“反右”运动中被错划为右派。在劳动改造的余暇，他画成山水课徒画稿二百余幅。1962年应潘天寿之邀去杭州浙江美术学院兼课教山水。1964年随画院去皖南写生，在歙县练江边看到日光斜射下山峦的轮廓光，乃创留白技法。1980年在该院正式执教，并任浙江画院院长。

杜陵诗意图

    创新山水画有独到见解

    陆俨少的山水画创作在国际上具有很大的影响，与李可染一起被誉为“北李南陆”。陆俨少在山水画中独创了两种新技法，一是“留白”，二是“墨块”。所谓“留白”就是以水墨留出白痕，这种白痕在陆先生的作品中多数用来表现云雾，也可以被看成泉水、山径和浪花。因为留白要以墨色反衬，所以陆先生又创“墨块”之法，以浓墨积点成块。

    陆俨少的山水画可分为早、中、晚三个时期。早期从50年代始至70年代；中期从70年代后至80年代；晚期又从90年代始。然期间有个渐变的过程，有时各个时期又不能截然分开。早期的作品呈缜密娟丽、神韵流动之感，较多地留有古人的笔意，尤其是唐寅、王蒙的遗风；中期的作品呈浑厚苍润、狂放简约，糅南北二宗画风，个性鲜明，风格独具；晚期的作品显得较为粗疏漫溢、荒率颓唐，这主要是心情不畅、疾病缠身，加上商品经济的冲击，想晚年再求变法，然终未能如愿以偿。然不管如何，陆俨少画风之演变，由缜密趋向简淡，简淡中又具犷达多变的境界。他的画既充实又空灵，充实中蕴含着空灵，空灵中饱含真实。这种空灵而真实，且又幻变的境界实是将宇宙生命中最具深刻意义的灿然呈现在人们的面前，自有一种化工之外的灵气，一种沉痛超迈的人生情蕴与深邃莫测的宇宙境界的完美合一。

溪边论道

    陆俨少对中国山水画如何创新自有独到的见解。他认为，山水画皴法的出现，是中国画的一个里程碑，自后作者只不过在其范围之内改进修补，或在章法上出奇制胜，或在笔墨上更趋成熟，否则就谈不上中国画的创新。他曾说：“凭聪明也可画出一张画来，但要真正画好画，没有传统功力不行。但不管如何，笔墨是中国画创新的首要条件。”陆俨少的山水画，其传统笔墨功力自不用说，其形式、构图更有独到之处。尤其是那巴山蜀水、峡江巫云的奇绮变化，通过他的多种笔墨技法的探索，终于使他的创作突破性地进入一个新的表现层次。尤其是他70岁左右，其山水画的创作出现了传统表现技法上少有的勾云、留白、墨块等画法。这些新的表现手法，不但是他山水画变法的标志，更是形成他独特风格的重要转折点。他的画以笔见长，笔笔见笔，笔墨韵律极有魅力。而他的设色又不同于吴湖帆的设色，强调在青绿设色中突出线条，并吸收敦煌及唐画的勾线，再参以赵孟頫、钱舜举法成之。

    四分读书 三分写字 三分画画

    陆俨少作画，不是以画而画，而是把读书、写字与绘画紧密联系在一起，边读书、边写字、边画画，分头并进，相互促进。为此，他提出了“十分功夫，四分读书，三分写字，三分画画”的理论。这一理论，既是陆俨少先为自己的绘画生涯确立的长远目标，更为后辈绘画者提升艺术造诣指出了正确的方向，所谓“功夫在画外”。

    先来说说“四分读书”。宋代著名文学家苏轼曾有诗云：“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提升一个人的修养。读书，也可以给作家以创作灵感，给画家以创作启发。陆俨少认为：一个人气质的好坏，决定着绘画的品位，它是创作的一面镜子，直接反映在作品之中。缺少营养、语言贫瘠，意境就不可能高远。一幅作品要打动读者的心灵，给人以美的享受，其中必定有其独特的审美视觉，丰富的美学内涵，它所反映的正是作者的整体学养——美学、文学、哲学乃至科学的总体糅合。

    再说“三分写字”。陆俨少在书法上是下足了功夫的。他一是博采众长，二是自出新意。他的书法，流露出一种书卷气极浓的形式美。就画画的用笔来说，写字是最好的训练方法，字写好了，不仅题款可以增加画面美感，而在绘画时对骨法用笔用线，帮助实多。多练写字还能增强控制毛笔的能力，令作画时更加得心应手。历代画家中流传下来的绘画作品，没有一件是书法不过关的。

 雁荡飞瀑

    最后说说“三分画画”。陆俨少认为，作画只占整体的十分之三。画画有三种：一是临摹，二是写生，三是创作。临摹是手段，写生是基础，创作是目的。临摹通过对好作品逐笔逐段反复模仿，把他人的东西化为自己的。写生是以自然物象为对象的“临摹”。前者重在对笔墨、理法等的掌握，后者重在对观察与造型能力的训练，二者相辅相成。至于创作，是每位画家不同于其他画家的重要区别所在。个人绘画风格的形成是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是每位艺术家一生的追求，也应该是陆俨少理论“四分读书、三分写字、三分画画”的终极体现。

    不断革新激励后人

    芮敬文：陆俨少其画高古，锲而不舍，必享盛名。

    谢稚柳：唐宋之际，画水高手，史不足书，即唐宋高手，亦不足为我俨少敌也。

    郑百重：陆俨少坎坷而曲折的一生，和他对文学艺术的献身精神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也造就了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气势磅礴，感动人心的作品问世，给当代山水画坛带来震撼。他的画带着万里长江的清风，穿越峡江险水而来，惊涛拍岸，乱云飞渡，船工们同心协力，号子声响彻清空，人生极积争取，鼓勇向前的精神会一直感动着你。陆俨少有特殊丰富的人生历练，绘画造境，得心应手，往往用一枝不大的毛笔，住手沾来，不断扩展，或点或面或线，随意生发，变化无穷，他自创的勾云法、留白法和山头轮廓光的应用。使他的画扩展了许多内容，尺幅不大已有千里之思。当然还应当看到，他的画带着某种感伤的调子，他的色彩流露着苦涩的味道，风格的强化又使他的作品横图留下了单调的影子，这是历史而无法苛求的。

    韩天衡：陆俨少先生是一位执着而内向，讷于言语而喜于创新的艺术家，他义无反顾的变革精神和崭新的习作向人们传递着这样的一种信念：往昔的奋斗，仅代表往昔；到手的成果，仅意味着曾经有过的丰收。满足和迷恋往昔之新，丢失的将是整个今天和明天。艺术家不能，也不应该在一生中仅仅一次出新（尽管有一次也是够幸运和了不起的），而务必持续更新。陆俨少的一再变法，体现了一个有为艺术家，把涤旧来新视为自己的天职，体现了一个艺术家无私无畏的胸襟。历史总是公正地评判着他的全部创造，记载着他往昔的不可抹杀的成绩。

山川出云

    陆俨少趣闻轶事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孔仲起和陆俨少都住在杭州南山路。一天，他去陆家串门，适逢陆俨少的几位学生也在。中午时分，陆家的常客陆继华从知味观买来了不少水饺，陆俨少便对孔仲起说：“你不要走了，就在我家吃水饺。”这时，另一学生提醒孔仲起说：“孔老师，刚才我看到师母回家了。”孔夫人钮素芬一般中午都在单位吃饭，孔仲起便起身婉辞说：“夫人回家了，不敢在外吃‘野食’”。陆俨少听了大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不要紧，不要紧，我给你开张证明好了。”孔仲起也开玩笑说：“那好，但要认真一点，签名盖章。” 陆先生马上吩咐学生裁张宣纸过来，认认真真写起了“证明”。全文为：“今午仲起来吃水饺没有做出轨的事，老老实实目不斜视两眼只是看在盆子里。他脑子里想的什么我不知道，特此证明下不为例。孔夫人台照陆俨少”。这张“证明”字体端庄，诙谐幽默，不失为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潘华信是一名老中医，平素里给人行医问诊。他有一件独一无二的收藏品——陆俨少绘写山水画的热水瓶。这只热水瓶上所绘的山水一如陆俨少的纸上风格，勾云勾水，烟波浩淼，云蒸雾霭，同时也有大块留白与墨块之法。陆俨少亲手绘制的热水瓶,世上唯二，一只即潘华信收藏的；另一只画着花卉的热水瓶为陆俨少的儿子陆亨所有。潘华信回忆说：“有次去陆家做客，不巧陆先生手头的画都送光了，就随手画了只热水瓶送我。”这个特殊的艺术作品亦见证了潘华信与陆俨少之间的特殊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