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俭德储蓄会春灯社，一个并不为世人所熟悉的民国谜社，汇集了近十位安徽籍谜家，同时他们还加入南社。本文通过挖掘安徽谜史资料，介绍这几位谜家，找出他们的共同特点。
关键词：俭德储蓄会春灯社 安徽 谜家
在民国上海灯谜史上，俭德储蓄会春灯社名不见经传，但却汇集了一大批谜家，其中不乏安徽籍的文人雅士，更有国学大师参与其中，留下一段谜史佳话。俭德储蓄会春灯社成立于1923年，会员分责任会员和特别会员两种，共约40余人，其中已知的安徽籍谜家分别是：胡朴安、胡寄尘、胡惠生、胡湋平、朱尊一、阚轶群、朱端甫、朱筱珊八人，本文将着重介绍前六位谜家。
一、俭德储蓄会春灯社简介
民国五年（1916），上海京沪沪杭甬铁路管理局（以下简称两路局）六十余名职工试办俭德储蓄会，以收入会员储蓄，作为经营借贷押款之用。民国八年（1919）对外征求会员，吸收会员储金，并利用储金利息举办各种组织，如学校、图书馆等。因此，俭德储蓄会属于储蓄银行性质。
1923年，为增进会员之兴趣起见，由胡惠生、朱尊一等组织俭德储蓄会春灯社，除逐日在会中悬列文虎外，并规定每逢阳历一日、十五日之下午七时至十时，开社一次，悬列文虎供会员猜射，该组织的活动一直持续到1931年之后。春灯社的谜作大多汇录到俭德储蓄会所主办的会刊中，从这些谜作中可以一窥当年这些谜家的风采。加入春灯社的胡氏家族历代为儒，家学传统源远流长，一门风雅，尤以胡朴安、胡寄尘两兄弟，更是胡氏一族中之骄子，均为国内才子名流荟萃之南社前辈之一，海内闻名的国学大师。
二、加入俭德储蓄会春灯社的安徽籍谜家
1、胡朴安与胡寄尘
胡朴安（1878－1947年），名韫玉，字仲明、仲民、颂明，号朴安、半边翁，安徽泾县人，著名文字训诂学家、朴学大师、南社诗人和学者。兄弟三人，兄胡伯春，弟胡寄尘。1906年赴上海加入国学保存会，担任《国粹学报》编辑，同时为《民立报》主要撰稿人。1909年加入南社，入社编号97号，不久又加入同盟会。1912年在《太平洋报》《民权报》等报纸任职，1916年去北京任交通部秘书。1918年任国民大学教授，1926年任《民国日报》社社长，1930年出任江苏省民政厅长，第二年便辞职返回上海，继续在教育界任教。抗战胜利后，《民国日报》在沪复刊，他受任馆长，并继任上海通志馆馆长之职，后任通志馆改组的文献委员会主任，直至逝世为止。胡朴安的一生，大部分时间，从事新闻事业和教育事业。胡朴安一生著述书，凡一百六十余种，并留下大量诗作。作为南社的老前辈，编著有《南社文选》《南社丛选》《南社诗话》等。
1918年胡朴安兼任两路局编查课长，加入俭德储蓄会上海总会，任宣导科科长兼教育股长，后任副会长，逐渐成为俭德储蓄会的核心人物。春灯社成立后，因他精通于文字学理论，雅集亦有参加。《俭德储蓄会会刊》1923年第4卷第4期（1923年11月出版）留有他的几条谜作：
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三字经）古圣贤
小屋（三字经，鸳鸯）对大庭
南京男子（三字经，卷帘）汉业建
昨日朱颜，今白发同（三字经，卷帘）老何为
四礼拜（三字经，卷帘）八十二
走读生（三字经，卷帘）养不教
也（新名词）势力圈
这些谜作均通俗易懂，适合群众口味。
关于胡寄尘，上海刘茂业先生已写有《胡寄尘的谜话》，当时并未找到他的灯谜作品。《俭德储蓄会会刊》仅留有一则：“斜月一钩带三星（字）心”，与秦少游《南歌子》中的“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思路雷同。以胡寄尘的学识，和对灯谜的认识，做谜并不是件难事。但他似乎并不愿多试，与隐秀社主事关颖人“惟对谜语，则惜墨如金，不屑一试（张郁庭《古今谜话》）”好有一比。
2、胡惠生
胡惠生（1896－1956年），原名道吉，字蕙荪，笔名孤芳，安徽泾县人，民国报人、诗人、谜家。胡惠生是胡伯春长子，胡朴安、胡寄尘之侄。1915年去上海谋业，经胡朴安介绍，加入南社，入社编号552号。胡惠生号称南社的“拼命三郎”，以文字从事民主革命的宣传，先后任《民国日报》《民报》编辑、国民党中央通讯社总社编辑。抗日战争爆发，积极参与创办《文汇报》，任编辑主任，主编国内要闻，宣传抗日，1939年5月该报被上海日伪当局强迫停刊。1942年返回泾县，创办私立龙坦初级中学。抗战胜利后，于昆明主持《中央日报》。解放后，在昆明新华书店任职员。
胡惠生来上海时曾在两路局当过文牍员，后任俭德储蓄会上海总会常务科科长兼文卷股股长，接替胡朴安任教育股股长，并主持编辑过《俭德储蓄会会刊》。他和朱尊一发起成立春灯社，两人将春灯社创作之谜集中刊发在俭德储蓄会的会刊上，名曰《本会春灯社文虎选录》。胡惠生来任首届春灯社社务主任，负责社内事务。会刊内所有谜作，以胡惠生、朱尊一和另一位谜家陈葆藩为最多。现精选10则胡惠生的谜作如下：
云长封金辞孟德（四子）求备焉
宫商角徵羽（左传）昭其声也
西装风行（晋文二）男女衣着，悉如外人
堕地即夭（庄子）方生方死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汉人）赵充国
不重生女重生男（地名）贵阳
约法三章（四子）邦有道
周勃诛诸吕（东汉年号）汉安
有美人兮，硕且长兮（国名）高丽
三十六郡（红楼梦人）秦邦业
3、胡湋平
胡湋平（1902－1926年），女，名渊，字湋平，号南香，别署透珠、安吴女子，安徽泾县人，书画家、谜家。为胡朴安之长女，南社社员。胡渊自小跟随父亲生活，家学渊源，诗文书画无不精究。六岁学画，画坛名宿汪声远弟子。所作大幅山水画，有云烟苍润之气，且颇得宋元人之笔意。然天不假年，体质羸弱，因病去世，年仅二十有五。著有《南香诗钞》《南香画语》《随感录》等。
胡湋平曾任《俭德储蓄会会刊》编辑，提供绘画插页及诗词文稿。她对灯谜很感兴趣，有一次将苏东坡神智体诗，给堂哥胡惠生看，并和胡惠生读解其中的涵义，胡惠生读后认为是一首绝妙的拆字诗。今选录其谜作10则：
吴门叙首（药名）苏合
杨志护送生辰纲（水浒人二）解珍、解宝
不荣不实（植物）无花果
爿（字）版
落花迷行路（晋人）谢道韫
退伍卒（俗语）不在行
鱼目（红楼梦人）贾珠
十四寒（地名）上元
启蛰（地名）开封
童威童猛（鸟名，徐妃）鹦鹉
4、朱尊一
朱尊一（1891－1971年），名贯成，字尊一，别署壮悔室，安徽泾县人，南社社员，书法家、篆刻家、教育家、谜家。1908年，考入芜湖安徽公学就读，1911年辍学，转入《安徽船报》社担任编辑，后来到北京谋生，经历失业痛苦。1919年，前往上海，受聘家庭教师，潜心练字，晨昏不怠，得黄宾虹、吴昌硕等大师指点，日益精进。1925年起，担任上海爱国女子中学、国民大学教师。嗣后，艺业繁忙，1929年便专事书刻，收入亦丰。1936年，返乡接任泾县培风中学校长之职，专心办学，后又到泾县简易师范学校、芜湖教师训练班任教。1961年迁居繁昌县，常为学校和书法爱好者作书刻石，贡献余热。不幸在文化大革命中，被罗织罪名，折磨成疾，因病去世。
朱尊一曾加入俭德储蓄会，主会刊笔政，任上海总会编辑股股长、文卷股股长等职。1921年冬，俭德储蓄会同人消寒雅集，本拟作诗钟遣兴，怎奈不熟体例，改射文虎。朱尊一便试以习作，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勤于创作，在会员展猜中将自己的书画、篆刻作为奖品。并著有谜话《詹斋廋语》发表于《俭德储蓄会会刊》。
《詹斋廋语》共分五期进行连载，谈到谜之起源、谜格用法、古谜释例以及对张起南《橐园春灯话》的膜拜之情。称赞说：“《橐园春灯话》为闽张君味鲈所撰，自作谜数千条，大都典雅贴切，无杜撰凑拍之弊。张君自谓有谜癖，余则以为实灯谜之霸王也。”从谜话的行文来看，朱尊一也看过《邃汉斋谜话》。他在对灯谜的优劣提出见解：“谜之忌者三：一曰俗，二曰凑，三曰呆。祛此三病，是在求其底面自然配合。面贵取成语，次之亦须取确有来历之事，巧为剪裁。若随意拉扯，虽适合谜底，亦不足观。至于底面合掌，似无大疵，实乏意味。是知谜虽游戏，亦须以典雅出之，非胸无点墨者所能从事也。”而《邃汉斋谜话》则说：“谜之最忌者二：一曰俗，如乡人所猜之谜是也；一曰呆，如苏沪各地茶肆间，丐者所书之谜是也。是皆沈氏所谓江湖者是也，一染此习，便失文人身分。故谜虽属游戏，必非胸无点墨者所能从事。”
朱尊一的谜作所存较多，同样选10则如下：
环肥（四子）充实之谓美
朱儒饱欲死，臣朔饥欲死（聊目六）小人、象、老饕、大人、象、饿鬼
君为座上客，我为阶下囚，君能一拔手乎（聊目二）布商、刘全
吕不韦（四子）子为政
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浊我独清（字）评
织锦（聊目二）牛成章、牛飞
除秦苛政（四子二，卷帘）邦有道，不废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左传）子产怒
安汉必勃（聊目二）周克昌、刘姓
贫而乐（六才，卷帘）恨不穷
5、阚轶群
阚轶群，字家祺，安徽合肥人，南社社员，编辑、谜家。曾供职于两路局，《俭德储蓄会会刊》编辑，任俭德储蓄会上海总会宣传股股长、编辑股股长等职。与徐斯异、郑家祚、胡惠生等合著出版《评点笺注古文辞类纂》（1923年上海广益书局）。
阚轶群的谜作摘录如下：
谈笑而治天下（外国人名）哈定
楚义帝（字）翌
离婚之妇（字）餍
考察分娩（哲学名词，卷帘）人生观
子见南子（诗经）亦孔之丑
广陵潮（诗经）扬之水
是壑也，李杜尝居之（外国地名）诗家谷（芝加哥的另译）
天亡我也（字）诩
癣疥之疾（字）疲
园丁（汉人）灌夫
三、俭德储蓄会春灯社安徽籍谜家的共性
民国上海外地人口激增，许多外地的同乡纷纷结成同乡会，来保护自己。据1929年1月15日《申报》：“安徽泾县人士，素以善经商闻，各通商大埠莫不有该邑设立之字号。上海一隅同乡约在千人以上，多执业于纱厂、面粉厂、油厂及工线等，惟素无团体之结合。上年春间因乡梓突遭土匪蹂躏，该邑旅沪同乡鉴于有团结之必要，组织临时同乡会，一方面推举代表赴首都请愿派兵剿匪，一方面募集振款返里救济。”胡氏昆仲、胡惠生、朱尊一均在执委或候补执委名单中。名单中还有两位叫朱端甫、朱筱珊，都是俭德储蓄会春灯社成员。只是限于资料的匮乏，目前也只能知道他们是泾县人。泾县同乡抱团取暖，对灯谜的喜爱也相互影响，这是地域条件下产生的一种文化现象。
从以上几位谜家的资料来看，无一例外全部是南社社员，这与胡氏昆仲是分不开的。胡氏昆仲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担任过南社的社务工作，受其影响或介绍，身边的朋友也加入到南社。俭德储蓄会春灯社中还有赵天放、郑家祚、胡伯翔、管际安等都是南社社员，可以说该社的南社社员是近代谜社中最多的，其数量要超过萍社和北平射虎社，这是一种文化团体交叉结合现象。即如萍社中喜爱诗词的要加入鸣社，鸣社中喜爱灯谜的要加入萍社，北平射虎社与寒山社同样如此。
俭德储蓄会由两路局职工发起成立，春灯社的成员或多或少都与两路局有关。这让我想起在15年之后，同是两路局职工的陆宗海、沈公持、张联芳等人组织斑斓社，发行谜刊《黑皮书》，真可谓一脉相承。就如同当年的西北铝加工厂（现中铝西北铝加工厂分公司）、东北轻合金加工厂（现东北轻合金有限责任公司）、沈阳飞机工业集团、重庆建设工业集团、中国第一汽车集团等大型企业纷纷成立灯谜协会，编印内部谜刊，形成独特的企业文化。俭德储蓄会春灯社，虽然没有发行灯谜刊物，但是他们把众多的灯谜作品汇集到俭德储蓄会会刊中，这在当时更具有影响力。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俭德储蓄会春灯社安徽籍谜家群的形成，与其地域联系、组织关系等因素密不可分。
四、结语
南社诸谜家中郑逸梅、王均卿、洪炳文等均是祖籍安徽，出生地并不在安徽，因而他们的谜史资料与安徽谜史基本扯不上关系。而上述六位谜家都是土生土长在安徽，再到上海谋求发展，共同加入南社、俭德储蓄会春灯社等社会团体，这些谜家在当今的灯谜典籍中均无记载。安徽籍诸位谜家的发现，填补了民国安徽谜史的空白，我认为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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