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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谜家唐景崧、唐运溥
来源:本站 作者:顾 斌  时间: 2019/10/22 22:34:37

唐景崧(18411903),字维卿、薇卿,号南注生、鹤九、请缨客,别署唐仲申,广西灌阳人,晚清政治人物,谜家。同治四年(1865)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授吏部主事。唐景崧任小京官而郁郁不得志,以猜谜为乐。灯谜神童韩振轩《小琅嬛仙馆谜话》载:“隐语盛于清同光时代,先王父紫蘅太史公集社于伏魔寺。同社如唐薇卿铨部、田冬方水部、鲍印亭中翰、李小川侍御、陈星斋侍御、段可亭别驾、俞子襄阁学,胡棣华、古阶平诸公,皆名下士。是时坊间有《十五家妙契同岑集》,即刻于是时。后俞曲园太史选《灯谜大观》,大半取材于《同岑集》中。”伏魔寺结社的时间,古阶平在《谜话》中有交代:“京都北半截胡同广和居仿西湖五柳做法,名驰四远,乙亥春与薇卿、可亭、棣华、绍棠结谜社在此联觞。”伏魔寺遗址位于广安门内大街东口南侧北半截胡同27号,始建于明代,可惜在20世纪90年代修建菜市口南大街时将此庙建筑拆除所剩无几。具体结社所在地就是广和居饭庄,谜社的成立时间是光绪元年(1875)春。《十五家妙契同岑集》刻于光绪二年(1876),多为该谜社成员,唐景崧谜集名曰《寄闲吟馆谜稿》。

光绪四年(1878),唐景崧与友人多次雅集射谜。古阶平《谜话》:“戊寅九月七日胡棣华创为小会,与会者李小川侍御、唐薇卿铨部、韩子衡太史、田东方水部、鲍印亭中翰、段可亭别驾,暨余八人,午初起子初止,同人各带谜百条,猜毕醵饮。灯炧酒阑,薇卿犹有余兴,随于十月八日,联第二会。十一月间,薇卿又自张灯两次雅集消寒。”

唐景崧在《谜话》中留下的谜作有:

虚账不必实给(七唐)花开堪折直须折(《谜拾》谜面作“混报帐必要扣”)

网(隋人)鱼俱罗

暗掷金钱卜远人(尔雅)隐,占也

髀肉复生(诗经)无使君劳(《寄闲吟馆谜稿》《谜拾》均载)

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诗经)与子成说

婢子得嫁多髭郎(易经)归妹以须(《谜拾》谜面作“合嫁多髭郎”)

过洋劳瘁(古文)零丁孤苦

婆娑(字)皮

乖觉(四子)是知津矣(京谚“乖”字作“妇女口”解,下同)

丈夫岂可常亲嘴(六才)时乖不遂男儿愿

城外面饼极多(唐诗)野火烧不尽

光绪八年(1882年),法越事起,自请出关赴越南招刘永福黑旗军。次年,唐景崧率领黑旗军取得纸桥大捷,以功赏四品卿衔。光绪十年(1884),中法战争爆发,张之洞令其募勇入关,编立四营,号景字军,入越参加抗法斗争,唐景崧据此写成《请缨日记》。中法战争结束后,光绪十三年(1887),唐景崧以功晋二品秩,升任福建台湾道。唐氏兴趣不减当年,台南谜家谢国文《省庐文虎研究》云:

当前清唐景崧任台湾道时,花晨月夕,柬邀举贡通儒,到署内斐亭,敲诗射覆,中有一谜条,书“裁”字,射毛诗一句,座客无中者。翌日为海东掌教进士施士洁(沄舫)射得,乃“哀哉不能言”。人皆谓唐道台作谜渊深巧妙!而服施之善射!先大人在日,会友谈艺中,尤津津乐道之。予今试以此谜比较何如?由谜底解照谜面,彼“哀哉”二字无口,要颠倒拢合,方成“裁”字。

谢国文之父谢友我,与唐景崧相与猜谜,此段文字亦为谢国文听其父所言。施士洁《台北唐维卿方伯幕中补和台南“净翠园”韵》诗中有“年年钟社与灯猜,小史飞笺召客来”一语,可见唐景崧来台后射虎之盛。“裁”射“哀哉不能言”,尚见于韩少衡所辑《百家隐语集·铁柱轩谜稿》(1914年之后)。此谜在解放前兰州谜家涂竹居在《和平日报》上列为虎王,被马啸天射得,一时传为佳话。

光绪十七年(1891),唐景崧升任布政使,即掌管财赋、民政的副省长。光绪十九年(1893),谜著《谜拾》问世,附其子唐运溥《谜学》,收入《得一山房六种》,是台湾灯谜史上第一部灯谜作品集。同年,善化太守唐赞衮所刻《斐亭诗畸》,亦附《谜拾》一卷。1915年,有位叫徐幽客的人,将《谜拾》更名为《静远轩谜屑》(署南注生撰,徐幽客述),发表在萍社谜家徐枕亚主编的《小说丛报》上。19241925年,《台湾诗荟》又作部分连载。1958年,台北谜家黄朝传(文虎)编注《谜拾评注》,由新兴书局出版。黄朝传在跋中说:

唐中丞《谜拾》一书,据连雅堂《台湾通史·艺文志》所载:“《台阳闻见录》六卷,《澄怀园唱和集》二卷,《诗畸》四卷,善化唐赞衮辑。”《谜拾》即附于《诗畸》与唱和诗之后,《谜学》一卷,《谜拾》上下两卷,光绪十九年冬付刊,(民元前十九前至民国四十六年已经六十五年)均不载赞衮所编,岂非另刊本耶?《诗畸》与《谜拾》各本,为文甲高山文社长倪炳煌先生,自得省抚衙,畴昔连雅堂史学家曾借载于《诗荟》。民国二十六年一月间,思明谢云声大谜家嘱余抄付一部,于今亦过二十年矣!

连雅堂即连横(18781936),台湾政治人物连战的祖父,《台湾诗荟》由其独资发行。《中华谜书集成》以《得一山房六种》为底本,《谜拾评注》则另有所本,故两者内容略有出入。

光绪二十年(1894年)十月三十一日,唐景崧署理台湾巡抚,正式当上了包揽行政、军事、监察等大权的省长。唐氏每于公退余暇,与台南进士、文人射虎助兴,《谜拾评注》载:

唐抚台景崧,既喜吟诗作谜,到处奖励风雅,但当时亲炙的人士,自然以科甲中人为多。最著者,台南有赵钟麒(云石)、谢国桢(绍楷)、谢友我、黄郭熙(若临)、谢汝铨(雪渔)诸茂才;台北则有张希衮、粘冠文(舜音)、陈洛(淑程)、张寿祺、张春涛、陈祚年(叔尧);板桥赵益山(文徽)、刘育英(得三)诸生员云。

在唐景崧就任之时,中日甲午战争已经打了两个多月了。唐氏调刑部主事俞明震(字恪士,北平射虎社谜家)来台帮办防务。光绪二十一年(1895),俞明震迁台湾布政使。时任张之洞幕僚的姚锡光,在日记中摘引了俞明震等人的口述,其中谈到唐景崧猜谜之事:

(光绪二十一年十一月初八日)善馀又谓,伊昨宵赴王木斋招饮,同坐为俞恪士秋曹诸君子。恪士言台湾事,事甚详:今年春正,台湾唐维帅方招集名士置酒高会,维帅自制灯虎,有“主人颠,将乔二姑爷溺壶偷去”,打唐诗一句“东风不与周郎便”;“秋声尽在月明中”,打书经一句“惟影响”。此颇似前明宏光时南都春灯谜故事。

“东风不与周郎便”一谜,《谜拾》谜面为“主人颠了,抢了乔二姑爷夜壶”,谜圣张起南认为此等谜作:“其命意之离奇,措词之猥鄙,不独书家所无,即江湖派亦不至此。以通人出之,未免不类。”当然,张起南还是认为《谜拾》“佳者颇多”。

光绪二十一年四月十七日,清政府与日本签订了卖国的《马关条约》,割让台湾。唐景崧毅然宣布台湾独立,被推为“台湾民主国总统”。六月,台湾被日军攻占后,唐景崧弃台回到桂林闲居,不再出仕,后被聘任桂山书院山长、榕湖书院山长、广西体用学堂中学总教习等职,又创造了桂剧剧种。光绪二十八年(1903)冬,唐景崧客死广州,享年63岁。

唐景崧对台湾灯谜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那么,他是不是台湾灯谜的播种者,目前有两种说法。吴朝纶(静阁)认为:“私按台湾谜学史上,披荆斩棘之劳,首推潜园,当为定论。”指的是清代道咸同年间的新竹谜家林占梅(鹤山),建造潜园,与名流士子雅集猜谜之事。黄朝传(文虎)在《谜拾评注》中则说:“唐巡抚,为台湾诗谜之播种人,亦属台南台北最初诗谜家。吴静阁先生谓新竹潜园谜,已远在唐氏四十年前,似不宜称唐为台湾谜学祖?余以潜园谜,据现流传者,不过十馀则,又无文献可徵?在新竹当推为诗谜初祖。如以南北两府言,则唐著有《谜拾》一书,较林鹤山更胜一筹,尊之为台湾最初诗谜家,谅不为过。”其另一篇《台湾台北谜学之概况》(19301931),记其所见所闻:“唐薇卿《谜拾·序》有云:‘自官穷岛,无可语此,盖谜虽小技,而非熟记雅俗,略知门径,辄遇而瞠目。且不知作者甘苦,甚哉,一艺之难,固若此也!’不过三十馀年前事,可见台湾,当时士子,徒事帖括,以求功名外,茫然不知天地为何物,况声韵外有谜学妙境乎?”在我看来,吴朝纶是新竹人,黄朝传是台北人,两人所处的环境不同,其出发点因而会有差异。当代谜国雁臣刘雁云提出了折衷的说法:“在台湾谜学史上诛荆斩棘之劳,应推潜园、占梅,而一代著述铅堑不泯之功,当归斐亭薇卿也。(《谜事在台、港、泰》)”

唐景崧对台湾灯谜的影响是深远的,黄朝传在《谜学全史》(1934年《三六九小报》)叹息道:“台湾谜学,本祖述于中国,往时士大夫若唐巡抚(景崧)曾为提倡,奈赏音者寡,遂致湮没不振,盖可慨已。”台湾谜界耆宿来楚庚先生《新时代谜文集序》(1983)也评价说:“自唐薇卿中丞巡抚台湾,倡导灯谜文学,本省学人闻风兴起,纷纷张灯征射,文风鼎盛,迄今将及百年。中间虽经日人统治,厉行其谓‘皇民化’,强制废弃汉文,但是民间仍然偷偷地研读祖国诗文,父传其子,祖传其孙,维持国粹于不坠。尤其春秋佳节,各地盛行灯谜大会,猜射者摩肩接踵。”

唐景崧生四子,唯长子运溥得其谜学衣钵。唐运溥(18711895),字度周。幼时体弱多病,然偏溺于学,以监生两应科举,不第,得二品恩荫,加光禄寺(掌管朝廷祭享、筵席及宫中膳羞的机构),署正衔。唐运溥淡于仕进,急于孝养,时值政局动荡,运溥侍奉母亲,辗转于广东、江苏,终因痼疾在身,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闰五月廿三日卒于旅邸,年二十有五。存《谜学》一卷,诗数十篇。萍社谜家况夔笙(周颐)写有《二品荫生唐君墓志铭》,存于缪筌孙所著《艺风堂文集》(1900年)。况夔笙是广西临桂人,与唐运溥同属桂林,他为运溥的去世唏嘘不已:“呜呼!隐书十八,著中垒之别录;零句三五,搜长吉之奚囊。遐龄难希,剩馥无几。伤已!周仪(注:即况夔笙)生同州郡,且符志趣,扼腕悲悼,尤倍恒情。”

    《谜拾》(附《谜学》)刚出版两年,唐运溥就因病去世,唐景崧台湾保卫战失败,物是人非,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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