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水 礼乐图
最懂得欣赏女性的贾宝玉先生说道,女子是水做的,这些少女们,一个玲珑剔透的世界,即使薄嗔轻怒,袅袅娜娜,也好一种动人姿态,道是动人春色,极妙的一抹亮色,何须乎多呢。新文人画派代表性人物于水的仕女画,给我们一个梦境,如诗如幻,让人欣喜不置。不讳言说吧,初读于水作品,自己倒就把玩不愿释手,该说是多么惊喜呵。
于水 暗香
这幅《暗香》,该是演绎“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意境的。一个古典的世界,古典就是雅致,优雅的姿态,优雅的画面,隔着个窗儿,我们偷窥,窗外的我们置身浮皮潦草的当下,窗里面是历史,悠悠的岁月,曾经的妙与典丽,闲情写意的生活,在日常里荡漾,哪些古装女子,一颦一笑,在画家于水的妙笔生花下,栩栩如生。并不繁复的画面,其实复杂是庸人自扰的,艺术最重简洁,在于水这里更多的,却是用一种减法,减到怎么才是好?说不得的。动人春色不在多,那一个恰到好处,却正是于水笔下的分寸,他心中有数的,大约凭一份艺术家的感觉,几笔点到为止,戛然即收,再多一笔嫌多,如果少一笔呢,我们可也绝不答应的。这就是他的艺术之妙。
大观园蟹宴图
我们读他的画,感受的却也是这妙。简净的笔致,有更多引人入胜的美丽。他当然是最知女子的,哪些活在历史里的女子,我们或者要当他贾宝玉再世,这知音是洞穿了历史的重云迷障,接下了孟光案的相敬如宾,不是拿她们当玩物儿的。花光笑靥的沉醉,我们如果这么读它,不免肤浅了,花光笑靥的沉醉里有沉重的历史。瞧瞧呵,她们坐在那儿,外貌的娴静,却掩不住内心的动荡不安。春光明媚,蝶舞花香,春来了,看它姹紫嫣红开遍,该怎么去放飞身心,醉舞春风;可是,无形的约束绑住了她,看这位花样年华少女,不得不压住春心,装模作样凭石坐着。或者这是后花园的一隅,沉寂里也有浓浓春意,那么,她该不是无情人吧,她该有所思,思什么呢?凭着我们去联想,——却也可想而知的哩。可以想象,她该是有些痴了,轻愁悄然地从心里爬上眉头,不好说的呵,衷情谁诉?身后倒有一个丫环,形影不离,可谁知她可靠不可靠?一腔心绪惟有寄与暗香了。
西厢记
梦是美丽的,也自由,那么,好吧,画中人只有梦里春风了,《牡丹亭》、《西厢记》,无不演绎这亘古悠悠的深情,缱绻的愁怨。我想,读于水的仕女画,我们不该只持欣赏的态度,也太冷血了。画是艺术,艺术当然具欣赏性,但欣赏却不是拉得远远的,无关冷暖的旁观,有的历史题材的作品,倒也为我们提供这一种借口,他不断地强调距离感,让我们当局外人。可是,于水的仕女画,却不是如此的,落笔即带感情,画面究竟温情饱满,他是怀抱了同情,深深的哀悯,于画中的女性投入了强烈的爱,那么,一份爱从心生,就不好简单以代言视之,或者兼有代言自叙的成分,说它介于两者之间吧?入得去又出得来,却是以人性来诠释艺术,贴实而不隔,一种大慈悲的温情弥漫了笔端,于是,他的作品有艺术有美丽,有人性有温情,当然更有很深沉的内涵了。
却说这画面上的一切吧,嗨,让我们浮想翩翩,该是飞雪迎春时节,梅花暗香浮漾,女子浓睡不消残酒,犹自醉里不知身是客,另外三个女子倒是沉溺春光,却各怀心思。四个古典丽人,姿态殊异,就有了可供人们想象的情节了。再读下面一幅,由室外而转室内,一婢拿书,一婢烹茗,主人却坐榻上,仿佛李清照与赵明诚闺阁斗智的故事。这仿佛组画,题作《宋人词风》,分明是连环画,当然也可以单帧读,但更好的却还是连着来读,有许多的东西可以咀嚼的。
宋词,我们总该都读过几阙的,那份旖旎令人心醉,读这组画,仅仅为了重温这份旖旎吗?也是也可以说不是,怎么说呢?画家总该不能另起炉灶吧,题作《宋人词风》,却又与此了不相关,我们可也是不答应的;但仅仅只是诠释而已吗?我们又怎么能够满足?于水的仕女画作,却善于展延,以画中人物的眉目传情,使画里画外频生共鸣,既拓展了艺术空间,又可令我们十分欣喜地从他的笔底下读出了一种生动而崭新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