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刚 大家庭
卡夫卡?就是那个把自己往小里缩的作家,他躲在一旁,偷偷地窥视这个世界,忽然有一天,他幻觉自己变成了昆虫,就用昆虫的触觉去感知外界,终于创造了他艺术的世界。但他与这位叫张晓刚的画家又有什么关系?不会因为他们都是艺术家吧?
张晓刚《天安门》
今天的张晓刚,早不是从前的吴下阿蒙了,他的画在拍卖会上屡创新高,他的名字也很快地飚进了当代全球最著名的画家之列,并创下了活着的亚洲画家的拍卖最高纪录。从金钱创造的奇迹中,他是这么的炙手可热。看看呵,他《大家庭》系列中的一幅在苏富比中拍到了78万美元,很快,这个纪录又被打破,他的《天安门》,在经过一番激烈竞拍之后,被一位神秘买家以1800万港元的价格拍得。听说这幅画从他那儿买走时,价格不过是1000多美金。2010年他的《创世篇:一个共和国的诞生二号》,拍出了5218万港元的天价。在今年的苏富比春季拍卖会上,估价2500万港元的《生生息息之爱》,却以7906万港元成交。但这些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因此谈起来,张晓刚多少有些感到隔膜,他说:“我的画卖100美元的时候,心里是实实在在的踏实,卖到100美元的时候,反而感觉很虚幻。这个市场疯掉了。”
《血缘:大家庭12号》
他不想更多地去考虑这些,一个艺术家不能太功利,并没有好处,尤其于创作,太功利会妨碍了画画。他是不习惯了被人关注的,平时,他就是画画,习惯了艰苦与孤独,他常常拿着画笔,走到自己的画前,画几笔,再退开去远看,再走近,画几笔。他测算过,在画板前来回踱步,加起来,每天都有若干公里。时间就这么悄悄地过去,并不太关心窗外的世界。
张晓刚4岁时开始拿起画笔,忙于工作的母亲无暇顾及孩子,怕他们出去闯祸,便教他们画画,最后只有张晓刚坚持下来。若干年后,张晓刚回忆说,“小时候害羞,基本上不怎么跟人来往,一个人呆在家,看书,画画,慢慢变成了一种习惯,一种精神寄托,同时,也是一个出口。通过画画,你可以和你创作的人物交流,就不用跟外面的人交流了。”或许,这一点让我们想到了那个卡夫卡。
程丛林《1968年×月×日雪》
在张晓刚印象里,从小到大,他从没有在父母老师那儿得到过表扬。这种艺术上的自卑,在张晓刚考入四川美院以后,被放到了最大。在云南当知青的张晓刚,是“文革”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当时,张晓刚所在的班级,是全国美术界的明星班,何多苓、程丛林、罗中立、高小华等,都是他的同班同学。初进校时,跑到那些同学宿舍一看,他就傻眼了,他们画得多好呵。同学们很快就创作了一批伤痕题材的作品:程丛林《1968年×月×日雪》、高小华《为什么》、何多苓《春风已经苏醒》、罗中立《父亲》,都在全国引起了轰动。他呢,当时他写信给哥哥说:整整一年都没有进步,我想退学。终于,还是坚持下来了。与其他人不同,当时让人看不懂的西方绘画中的表现主义和超现实主义,却把他弄得很兴奋,他似乎发现了另外的艺术之路。
多年之后,张晓刚从北京回到昆明,偶尔间,他发现了一套家藏的老照片,大时代背景下的小家庭,激起了他的创作热情。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要出东西了”,似乎是某种更为强大的意志抓住他作为一件表达的工具。为了达到想要的效果,他花了两年时间专门研究技法,把背景降到最低,把色彩降到最低,把一切学院教给他的东西降到最低。在逐渐摸索中,他找到了一条自己的路。他发现,他是给自己找了个苦差,按照他的画法,每一幅画都必须画三到四遍以上,一层干了,再画一层。
张晓刚作品《同志系列》
张晓刚永远也画不出阳光明媚的画来,他甚至不会画带微笑的人。他的艺术作品是忧郁的、冷漠的,《血缘大家庭》系列、《同志》以及《记忆与失忆》等等,无一不令人感到压抑。他的画面还原了一种灰色的陈旧与厚重的历史,那些人物,都是老照片里的人物,飘弋历史的冷气,时代压制下的整齐划一,衣着和表情,还有冷漠而警觉的眼睛,于曾经身经者该多么熟悉呢。但冷漠吗?人们从冷漠中却能够透视背后的那个丰富多彩的现实的世界。
张晓刚《生生不息之爱》(三联作)
他的画是冷的,内心却是热的。这幅《生生不息之爱》,展现一种生命的延续,血缘在维持这个世界。本来十分朴素的道理,人们往往视而不见。他对人性的洞察,却每每直达本质,化繁为简。十分奇怪,他的画,写的是生活,好像冷眼旁观,但我们总能读出些宗教的精神,或者,这就令我们感动。